关于如何欣赏贝多芬弦乐四重奏的讨论已经有很多。尤其是他的晚期四重奏，总是与“崇高”、“神性”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。然而，通常在听完那些玄而又玄、往往上升到哲学层面的论述之后，除了觉得智商受到碾压，很多人还是不知道它们好在哪里、究竟该如何更好地欣赏这些作品。今天，我们就为大家送上一个实用技术帖！美国作曲家、提琴演奏家、音乐教师 Elaine Fine 结合多年经验，为大家整理了她认为最有效的聆听贝多芬弦乐四重奏的方法，以及聆听顺序。
在此之前，让我们先来梳理一下贝多芬所有弦乐四重奏的作品号：
早期 （Op.18）
F大调第1号，作品18/1
G大调第2号，作品18/2
D大调第3号，作品18/3
c小调第4号，作品18/4
A大调第5号，作品18/5
降B大调第6号，作品18/6
中期（Op.59、Op.74、Op.95）
三首“拉祖莫夫斯基弦乐四重奏”
—F大调第7号，作品59/1
—e小调第8号，作品59/2
—C大调第9号，作品59/3
降E大调第10号，作品74“竖琴”
f小调第11号，作品95“严肃”
晚期（Op.127、Op.130、Op.131、Op.132、Op.133、Op.135）
降E大调第12号，作品127
降B大调第13号，作品130
升c小调第14号，作品131
a小调第15号，作品132
大赋格，作品133
F大调第16号，作品135
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，每一部都像一个和你很亲密但又深不可测的朋友——你知道，有时候你越是想了解一个人，他／她反而变得越神秘。所以，对我来说，要完全“听懂”贝多芬的四重奏是不可能的，虽然大家都在这么尝试。在这里，我想以非常个人化的角度给大家介绍这些弦乐四重奏，并把我认为最有效的聆听顺序推荐给大家。
首先，想“理解”贝多芬晚期的弦乐四重奏，最好的办法是熟悉他早期的四重奏。有一点要记住的是，Op.18 中的六个四重奏（贝多芬 30 岁写的第一批四重奏）并非“不够成熟”的贝多芬。
这组作品用到了许多莫扎特和海顿在 18 世纪惯用的手法。Op.18 确实受到莫扎特和海顿的影响，但它们不是单纯的模仿——一丁点都不是。虽然谈不上比莫扎特或海顿写得更“出色”，但在 Op.18 中，贝多芬重新创造了弦乐四重奏的形式。
Op.18 中的六个四重奏都有四个乐章，它们都写于 18 和 19 世纪之交，（按照当时的传统）每一部持续约 25 分钟。但与传统不同的是——No.4 有两个乐章（一个谐谑曲和一个小步舞曲）都是三段体（ternary form），而 No. 3 中没有一个乐章采用这个形式。
▲ 我建议从 Op.18 开始听，从非常激烈的 c 小调 No.4 开始。然后，我会选择 Op.18 No.1 F大调，余下的部分留着以后听。
▲ 接下来，我推荐听 Op.59，但在此之前建议先听莫扎特的第 19 号弦乐四重奏《不协和音》（Dissonance，K465）。这是莫扎特献给海顿的六个弦乐四重奏中的最后一个。
贝多芬的 Op.59 No.3 是对莫扎特的一次完完全全的致敬。先听莫扎特那首作品的引子，再切换到贝多芬——就算你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和分析，你也一定会立刻发现两者之间的关系。
Op.59 作品的另外两个四重奏比 Op.18 稍长一些，并且糅合了一些非常激动人心的俄罗斯民间音乐素材。我建议先听 No.2 再听 No.1（不过这仅仅是我的个人观点，因为这是我最开始学习的顺序）。
▲ 接下来可以听 Op.74，即“竖琴”（Harp）四重奏。与听 Op.59 那两首时一样，密切留意第三到第四乐章是如何过渡的。你会发现，两个乐章的节拍发生了变化，但乐章之间没有停顿。
▲ 接下来，让我们倒回去听 Op.18 的剩下几首。你会发现 Op.59 和 Op.74 号的风格多么不同。但你不会找到品质上的变化，因为贝多芬的所有弦乐四重奏都是杰作。
▲ 听了以上的作品，现在可以听 Op.95 了，也就是“严肃”（Serioso）四重奏。这是贝多芬所有弦乐四重奏里最短的作品，只有 20 分钟，写于 1810 年。同时，它也是最激烈的，在短短 20 分钟里交代了很多内容，也有一些风格的变化：第二和第三乐章之间突然有了连接，还有几个调性的突然转折。以及，最后的乐章似乎同时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的个性——好了，欢迎来到贝多芬晚期作品的世界。
▲ 在这里，我建议刚开始入门的朋友开始听 Op.135。这首作品只有 26 分钟，F大调，除了最后的乐章（它被称为“艰难的决定”），它遵循了 Op.18 的形式。我建议你结合谱面一起听，即使你不识谱，也能领会到最后乐章的妙处。好了，现在回去听 Op.18 No.1，然后再听一遍 Op.95。
▲ 在空窗 14 年之后，贝多芬于 1824 年写下了四重奏 Op.127。这个作品听起来和 Op.95“严肃”截然相反，后者是他在空窗前写的最后一首四重奏（同一时期他写了几部晚期钢琴奏鸣曲和第九交响曲）。我认为，Op.95 有多紧凑，Op.127 就有宽广，对我来说这标志着贝多芬在弦乐四重奏的创作中，从具体转为抽象的飞跃。
▲ 现在可以听听 A 小调的 Op.132 了，大概有 42 分钟左右。中间有很多节奏、调性、甚至很多情绪的变化。就让自己像遵循万有引力一样跟着音乐走，但也要接受有时被音乐“悬置”（suspended）的情况。这音乐结构背后的逻辑全是贝多芬的。你无法揣摩他（即使你演奏了出来），有时听着这首作品，你甚至会忘了刚才自己听过什么。
▲ c 小调 Op.131 是一个严肃深刻的作品。完全不同于我们按这个顺序听到的任何一首，它在开头用了一个很长的慢板，引出了一个很短的快板。在时长 37 分钟内，它的节奏变化了 13 次之多，所有乐章都是紧接着的，没有停顿，所以很难察觉自己已经听到哪儿了。
第四乐章被分为几个部分，并且出现了唯一一处重复，它几乎就是一个“四重奏中里的四重奏”。你也许会发现，第五乐章有一个动机，贝多芬在他最后一首四重奏 Op.135 的最后乐章里也用到了。如果这首作品让你困惑，你不是一个人，世世代代的听众都和你一样。但多次聆听后，你会发现这部是你的真爱。
▲ 现在，让我们来听 Op.130，它以“大赋格”作为结束，时长超过 50 分钟。听过 Op.131 之后，你应该会觉得它的六个乐章非常有旋律性，很容易跟上。它的开头比较缓慢（如果你听过门德尔松早期的四重奏，你会发现它们非常相似），然后旋律流淌开来。
在整首作品最动听的第五乐章“Cavatinas”之后，贝多芬用 16 分钟的赋格曲结束了这段四重奏——这 16 分钟无论对于听众、配乐还是演奏来说都非常困难。这是贝多芬晚期四重奏中会“吓跑听众”的乐章之一。
▲ 贝多芬那个时代的听众似乎不喜欢赋格，他的出版商也不——当时，他们认为这首作品应该以另一种方式结尾。最后，大赋格作为一个独立的作品（Op.133）发表。
我第一次听到它的时候，是在朱丽亚音乐学院 David Diamond 老师的课堂上，当时我完全不知如何评价。而现在我很喜欢它，但这种喜爱持续发酵了很长很长时间——我花了二十多年才能够跟上其中的对位，所以，你们千万不要绝望。
综上所述，你可以按照以下顺序开始你的“贝多芬弦乐四重奏”之旅：
- Op.18 No.4、Op.18 No.1、（莫扎特）K465 No.19、Op.59 No.2、Op.59 No.1、Op.74 "Harp"、Op.18 No.2、3、4、5、6、Op.95 "Serioso"、Op.135、（再听一遍）Op.18 No.1、（再听一遍）Op.95 "Serioso"、Op.127、Op.132、Op.131、Op.130、Op.133
附：Elaine Fine 喜欢的贝多芬弦乐四重奏演绎版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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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orodin Quartet（Chandos）
Alban Berg Quartet
Leipzig String Quartet
Vegh Quartet （1952版）
Quartetto Italiano
Colorado Quartet
Eroica Quartet （用 19 世纪乐器演奏）
Vermeer Quartet （1984版，其中的Op.130 是 Elaine Fine 的最爱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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